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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昏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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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初六這一天的黃昏,盛妝的桓姚穿著隆重的喜服登上了會稽王府來迎親的喜車。

司馬昱進府迎接桓姚,與堂內東西階上座的桓溫和南康公主見了禮,桓姚也出來與雙親拜別。李氏侍立在堂下,之前哭得太多,如今雙目仍有些紅腫,卻不得不打起精神作出笑臉來。

桓溫冠冕堂皇地囑咐了桓姚,要勤儉持家,要恭順夫婿,桓姚一一應諾。他真正希望她做的事情,早已在昏禮前晚吩咐過了。桓姚雖說一時並不一定做得到,卻也都應承下來,說自己一定盡力而為。

南康公主雖極不甘心,讓桓姚就這樣嫁給了自家叔父,但大場面上,也不好表現出不滿,中規中矩地訓誡了桓姚幾句,受了她的拜別禮。

李氏是沒有資格跟她說話的,望著即將嫁為人婦的桓姚,心中淒涼無比。若不為妾,此時,她至少可以跟阿姚囑托一兩句話。

“父親,母親,姨娘,務要珍重!”臨行前,桓姚最後朝幾人行了個禮。雖說喊了桓溫和南康公主,眼睛卻是看著李氏的。

司馬昱深知桓姚和李氏感情深厚,而他那身為嫡母的侄女卻多次迫害桓姚。此時見李氏如此不舍桓姚,心中對於其這十幾年來給與桓姚的護愛也甚為感激,雖說是妾室,她卻是真正生養了桓姚的人。因此,他特地給李氏作了個揖,“李姨娘安心,本王一定將王妃視若珍寶!”

“多謝大王!”李氏也給司馬昱還了禮。

此時,沒人註意到,因為司馬昱這愈禮的舉動,南康公主眼底一閃而過的恨意。

不忍看李氏再次落淚,桓姚轉身與司馬昱一道出門走下了臺階。

聽著李氏的壓抑的低泣和曾氏的勸慰,她沒有回頭。按風俗,此時也不能回頭。

司馬昱親自將桓姚扶上了喜車。這還是認識桓姚這麽長時間以來,第一次碰觸到她,即使隔著層層禮服,也覺得那玉臂是何其柔軟。此時,反倒是有了一種不真實感,看了墨車好幾眼,才在禮官的催促下登了墨車。

桓七娘子自從在重陽宴上公開露面之後,一舉將殷九娘子拉下建康第一美人的寶座,便成為眾多未婚世家郎君爭相追逐的夢中情人。求親著絡繹不絕,文人墨客紛紛以詩賦來歌頌她的美貌。可惜,好景不長,才離婚的會稽王竟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桓府下了聘,讓眾多連桓溫的兵家身份也不再嫌棄求著要做桓溫女婿的士族子弟們大失所望,傷心不已。

會稽王以元配之禮迎娶桓七娘子,此事轟動建康。盡管當日街道上已經積了雪,入了夜寒風陣陣,提著燈來觀禮的人依然如過江之鯽。士族中歷來是有那麽些放蕩不羈,不拘禮法之人,這一日,許多對桓姚相思深種的少年郎們與文人騷客們,提著酒瓶,喝得酩酊大醉,站在了觀禮的人群中間。

禮車行過,便有人大喊起來,“桓七娘子!桓七娘子!縱使你嫁為人婦,仆也終生心慕你,矢志不渝!”

圍觀的民眾紛紛嘩然,可這一喊,開了個頭,對桓姚示愛的聲音便一路此起彼伏地尾隨而來。

桓姚只當鬧劇,什麽終生心慕,不過是鬧著玩。這種人她前世見得多了,為她要死要活要跳樓威逼的也不是沒有過,幾個月後,不也照樣還是交了新女朋友打得火熱麽。玄車裏司馬昱,卻是心中滋味覆雜,一方面是對這些少年郎們牛皮糖一般的行為厭煩,另一方面,能娶到無數人愛慕的桓姚,他也倍感得意。

“桓七娘子,若將來深閨寂寞,可來尋我李九!隨傳隨到!”眾人情緒高漲,便有那不知輕重的喊出了這樣的浪蕩話。

終於惹怒了司馬昱,聽著車外人們喧嘩的笑聲,他深覺羞辱。這些人,分明就是在嘲笑他年紀大了,將來滿足不了桓姚,以至於讓她必然寂寞出墻。當即下令,讓開道的衛兵去揪出這些浪蕩子們,驅逐開來,並記下姓名,以便來日嚴密監控。

桓姚聽著外頭的動靜,知道司馬昱心中必然有耿介,對於今晚的新婚夜該如何表現也更加篤定。

喜車一路行到城西的會稽王府,桓姚與司馬昱一道行了禮,便被送到了新房中。

許多賓客也尾隨而來。眾人對於這位傳說中大敗殷家九娘子風靡建康的桓七娘子十分好奇。司馬昱的友人,大多數都是與他同歲或更年長的,這般年紀,又都有身份有地位,自然不好和小年輕們一樣,做出偷窺的舉動。難得如今觀禮,可以有光明正大地一賭桓七娘子絕色容顏的機會,豈能放過。

司馬昱心下其時很不想讓他人看到桓姚的容貌,便要趕人。

卻敵不過友人調侃,“道萬,偉丈夫不好如此小氣啊!這美嬌娘你都娶到手了,就讓我們瞻仰一下新王妃的風采又如何!”

觀卻扇禮畢竟是晉朝的風習,司馬昱也不好特立獨行不讓人觀禮,只好在眾人的起哄中,念出了事先準備好的卻扇詩。

桓姚緩緩移開喜扇,頓時感覺幾十道目光齊刷刷地落在了自己身上。

喧鬧的新房中一時間滿室寂靜。就連已經見過桓姚好幾次的司馬昱,也對盛妝打扮的桓姚看癡了,更遑論其他那些還是第一次見她的人。

此時,許多人也都明白了,司馬昱為何會如此荒唐地以元配之禮迎娶桓溫庶女為正妃。如此不似人間所有的絕色尤物,能得以一親芳澤,真是死而無憾,更何況是區區禮法。

那絕代風華的美人用她那雙匯集了所有江南煙雨的眼睛,在新房裏輕輕掃了一周,最終落在了一身玄端的新郎官司馬昱身上,唇角微微一勾,露出個讓百花都為之失色的嬌羞笑容,有人忍不住低呼出聲,“她笑了!”

這一句話,卻讓美人仿佛受到了驚嚇似的,迅速低下了頭。

司馬昱原本還為桓姚的笑容目眩神迷著,此時,也回過神來,迅速擋在桓姚身前,開始趕人:“各位卻扇禮也看過了,便快回席上暢飲罷!”

眾人心裏紛紛遺憾,有正妻的在想可惜沒晚生個二十年,剛剛死了嫡妻的在想,可惜沒先下手為強。不過,想歸想,也還是哄鬧著散去了。美人再美,也終究不是自家的。

室內安靜下來,只剩下喜娘、侍人和桓姚、司馬昱。

開始行同牢、合巹之禮。桓姚和司馬昱對面箕坐,喜娘唱和的吉慶話中,桓姚用銀箸夾起已經切好的小豕肉,帶著嬌羞的笑容,餵到了司馬昱嘴邊。

司馬昱癡癡看著她,在侍人的提醒下,才張嘴食用了。桓姚也強忍著心中不願與他人同用一雙筷子的厭惡,紅唇微啟,象征性地食用了一小塊豕肉。

合巹禮時,司馬昱盞中的酒喝了大半,這才遞給桓姚,桓姚輕輕輕啄了一小口,為酒的苦味微微蹙眉,司馬昱不禁為她這可愛的小動作笑起來。

拿過她手中的酒盞,道:“這苦,王妃嘗一嘗便可,其餘所有,都讓我擔來罷。”說完,仰頭飲盡了所有的苦酒。

夫妻共飲合巹酒,不僅象征著夫妻從婚禮開始合二為一,永結同好,還寓意著新郎新娘同甘共苦。司馬昱說出此話,也暗含自己願意一力承擔所有苦難,而桓姚只需與他同甘便好的意味。

“王妃今日想必勞累了,先在房中稍事歇息,我去招待賓客,不久便回。”司馬昱柔聲對桓姚道。美人在前,他真是一點都不想離開,但外頭還有幾十桌的賓客在等著他,卻是不得不走。

“殿下自去便是。”桓姚微笑道。

司馬昱囑咐侍人:“好生伺候王妃!”提步往外走,走了幾步,又忍不住回頭看了桓姚一眼,“等我回來。”見桓姚點了頭,這才大步走出了房門。

禮服和綴滿了珠玉寶石的頭冠很是沈重,桓姚穿了大半天,已是覺得十分勞累。司馬昱一走,便讓人給自己卸下了這身繁瑣的行頭。

吩咐了知春派人去取水來給自己梳洗,不想,等了一時片刻,卻聽知春進來通報:“稟王妃,徐側妃與李姨娘求見。”這個李姨娘,自然是指的生了二郎君司馬曜的李陵容。

桓姚早知道,嫁到會稽王府會面對這些後院紛爭,卻想不到,來得這樣早。她原以為,至少要明早才會見到司馬昱的後院姬妾呢。不過,她卻是沒心思跟她們糾纏的。同是弱者,女人何必相互為難,抓緊男人就是了。

“她們來做甚?”

“說是伺候王妃梳洗。”

桓姚道:“你去跟她們說,我用慣了手下的侍人,不需要她們伺候。讓她們回去歇息罷。”

知春領命而去。

司馬昱雖說想早些回到房中陪桓姚,奈何賓客眾多,拖著他不放。待他裝作喝醉終於脫身時,已經是二更過半了。

走近主院新房時,卻見徐氏和李氏兩人正侍立在廊下,寒風呼嘯,兩人穿得單薄,皆是凍得瑟瑟發抖,見他來,跟見了救星一般。“殿下,您終於回來了!”

“你兩人在此作甚?”司馬昱其實知道,後院的婦人們,總是免不得勾心鬥角的。但他新婚頭一天就攪事,就讓他很不高興了,是以,問話的口吻十分冷硬。

“恐王妃對妾等不滿,不敢擅離。”徐氏上前,怯怯地道。這話一出,倒是顯得新王妃桓姚有多麽驕縱跋扈一般。

司馬昱皺了皺眉,問事情原委,徐氏道:“妾等心懷對王妃的敬仰,前來伺候王妃梳洗,王妃卻不許妾等入室,想必是不喜妾等,實在叫人心生憂惶。”懼怕新主母的妾室,是何其的戰戰兢兢。

男人總是同情弱者的,因此往往偏袒妾室。但這樣的招數卻不是什麽時候都能奏效的。年老色衰的妾室,和貌若天仙的小嬌妻,顯然不是同一戰鬥階層的。

司馬昱聞言,完全沒覺得桓姚不見她們有什麽傲慢跋扈的,還生怕第一天就給桓姚留個妾室眾多瑣事紛擾的不良印象,斥責兩人道:“既然王妃不欲見你們,怎麽還留在此礙王妃的眼!本王警告你們,少仗著年高資老給王妃下絆子,往後再敢不聽王妃號令,本王絕不輕饒!”

桓姚年輕,性子又淡泊清高,哪裏鬥得過比她年長這麽多的姬妾們,他若不護著,不知往後要吃多少虧。

徐氏和李氏兩人,一個掌權,一個有子嗣,真是有恃無恐。正好今日給兩人個下馬威,殺雞儆猴,免得日後其他姬妾不服桓姚管束。

“殿下,妾等絕無此意啊!”徐氏和李陵容連忙跪下給司馬昱請罪。

“送她們回去。”司馬昱冷著臉命令道,然後頭也不回地邁步進了新房。

到了房中,臉上卻是頃刻間就爬滿了春風般和煦的笑容,連眼神都柔和得仿佛要融化一般。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又到了讓作者菌無比糾結的內容了。咳咳,大家都懂的吧。鑒於司馬叔的悲催人氣,在此多嘴一問,菇涼們,想要詳細的呢還是直接拉燈?

終於能發文了,好開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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